【书评组】有味的清欢，孤寂的美好——评《我的阿勒泰》4.5

柔冰

　　原帖作者：yinger_9781

　　李娟的名字我是在今年一月份第一次听说，当时,她的《放烟花》被选为考卷中的一篇阅读文章。在做到最后一题时，我卡壳了。放烟花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明年还要买更大更美的烟花？通览文章后，我并不清楚问题的答案。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篇略显寡淡的文章，贫穷的小村落，被雪花点占据的电视，买几个大大的烟花也是小心翼翼的，且看来观看烟火的人，还有穿着破烂长裙的。呵，烟花只是困窘生活中聊以自 慰的东西罢了。这有什么趣味可言？无奈之下，我参看了答案，当目光触及到“孤寂的美好”时，我疑窦顿生。再次翻看文章，烟花下，穿着破烂长裙的邻居眼神变得年轻，这便是对生活的希望，美好的期待吧？那么“孤寂的美好”又作何解释呢？

　　是呀，孤独怎会变得美好呢？当一个人踽踽独行于荒漠，只有寥落的星子陪伴；当一个人勇敢走南闯北，只有夜晚那盏孤灯陪伴，美好在这世间是那么稀薄而珍贵，怎会与凄风苦雨的孤独挂钩呢？直到四月份，看完《我的阿勒泰》后，心中才有了模糊的些许想法。

　　作者孤寂是因为乡愁，更因为愁思不知该飘向何方。“游子”是一个让人惆怅的词汇，最令人心酸的是马致远的那首元曲《天净沙·秋思》，“断肠人在天涯。”每一个夕阳西下的日子，每一个凄风苦雨的日子，每一个深陷泥沼的日子，漂泊在外的游子会更加想念故土，故乡的亲人，是啊，故土，故乡的亲人是我们的心灵依托。可如果每个月明之日，举头思念之时，不知该把游思系向谁呢？书中作者的外婆溘然长逝，带走了吐舌头的俏皮，带走了那个爬上六层楼给未吃早饭的我送吃食的那个慈爱背影，更带走了她那一世关于故乡的记忆，作者成为了失根之人，她的故乡变成一个无凭无据的存在。我想起了席慕容的《失母》，初读文章，我只读懂了浮于表面的失去母亲，怀念母亲。现在看来，不尽然，母亲走了，墓向北方，那是故土的方向，她可以梦回乡土了，而席慕蓉自己呢，故土从未去过，故乡活在母亲的记忆中，可是母亲一去，故乡连想象的凭据都没有了？故土，要回，如何归去？故土，要寻，从何寻起？却原来，席慕蓉失去的不只是母亲，更有母亲记忆中模糊的故乡容貌，难怪她说：“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我们孤寂是因为我们的心渴望喧嚣。作者一家漂泊在阿勒泰，他们的生活更多时候在我们眼中是凄苦的。如果偶尔一场雨，我们能称之为畅快，就算心有抱怨，但很快就会过去，如果一周几次雨，我们会在心里咒骂几句老天，然后生活如常。如果你有几分文人雅兴，你会卧床听雨眠，毕竟外面大风大雨，你的小屋温暖依旧。可如果你住在简易搭成的帐篷里，连续两个月，每天都有大雨的光临呢？这样的日子，作者经历过。她会睡到半夜，帐篷突然被掀掉，于是大雨淋身，全家一起追帐篷；她会在每个漏雨的地方挂上一个又一个塑料袋；当夜里的风雨再次撕坏帐篷时，她会淡然地从床板下摸索出一堆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拼着蒙在被子上。一般人碰上这种日子，早就叫苦不迭了，可是作者呢？日子虽苦，但她总能从容面对，自得其乐。她会感激神奇的塑料袋，她会感慨过去没有塑料袋时人们是完全接受这个世界，会更多地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内容。

　　这便是清欢吧。林清玄说：清欢是"清淡的欢愉 "，这种清淡的欢愉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对平静的疏淡的简朴的生活的一种热爱。所以，作者可以领悟雨的情致，她把风放在世界的情境中去体验：“我看到全世界都是一场透明的倾斜，全世界都在倾向风去的方向。我的头发也往那边飘扬，我的心在原地挣扎，也充满了想要过去的渴望。”她跳出了个人狭窄的得失，用开阔的心胸去想象自然，融入自然。

　　相比之下的我们呢？是如《木耳》一文中，从内地流落到新疆讨生活，趋之若鹜地采掘木耳的异乡人吗？还是如《富蕴县的树》一文中，畅快砍树的人抑或是安然围观砍树的人呢？如今的时代，金钱正已前所未有的速度覆盖着我们的生活，甚至吞噬我们的心灵。挖木耳的人被其蒙蔽忽略了森林的其他美好，砍树的人被其蒙蔽成为了大自然的刽子手，围观的人受其所惑沉浸在掠夺的快意中。虽然那些个瞬间也有着快乐，臆想着自己的收获，幻想着自己的成功，功成名就只用金钱来论，一朝一夕已然满足，可是贪念不是说止就止的，不知不觉中，便会陷入追求短暂快乐的死循环中。时日一长，原本对万物敏感的心变得迟滞，原本平和的心态变得焦躁，原本宽和的心变得狭隘。

　　其实，不止作者，更有作者笔下的阿勒泰的人民，兼具清欢的情怀。否则，不会因着作者的一个冤枉，一个孩子，连夜跑了十几公里雪路，跑来解释一个根本就解释不清的事情。他没有与冤枉者为敌，那个雪夜，他在想着什么呢？是想明日带着一身轻松过节吗？还是单纯着想去澄清一个误会？无论为何，他感动了作者，感动了看书的我；同样，不会因着有利可图，阿勒泰老人就把木耳的生长地告诉作者母亲，因为，在老人眼里，哈萨克有一个传统礼俗是：自家放养的牛羊马驼，都只是作为供自己、朋友和客人享用的食物而存在的，是不可以作为商品出售来谋取额外利益。这种忍抑欲望的古老精神让作者难忘，让看书的我肃然起敬。

　　孤独可以可怕，当你的心满是喧嚣与计较，但孤独更可以美好，当你的心变得很宽很广，纵然迎面而来的风霜刀剑，但在你心中也可以化为杏花春雨。当你能从孤寂中品尝美好的时候，便是在清欢中体会人间有味的第一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