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enjoyreading.top/forum.php?mod=viewthread&tid=4621&highlight=%BD%F0%B1%FB一声叹息——评《天与地,有一根绳的距离》
一直以来,蛮喜欢金丙的作品,尤其她的《屠路》和《生途》。在我的印象里,她擅长写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在刻画人物时喜用白描,寥寥几笔,人物形神兼备,文章透着股干脆利落的味道,读着她写的故事,时不时从中品出她的人生哲思,这样的体验,怎一个妙字了得?带着美好的憧憬,我翻开了这本《天与地》,却没想到,在看文过程中,失落、疑惑、寻觅这三种状态始终伴随着我。
不同于《屠路》和《生途》分别向我们展现的公路题材和船行人生,这篇小说作者写的是民间救援领域。民间救援可写的东西有很多,作者聪明的着重写了民间空中救援这一方面,并试图从这个角度来以点带面。不得不说,作者的这个做法很智慧。
说起民间救援,我想大多数人都是一知半解,毕竟,人们平常对于它的了解渠道也大都是新闻媒体。为了在一个读者陌生的领域把故事讲好,作者采用了多重视角的方法。在小说中,男主受到女主的影响加入了民间救援队,而后借助男主的视角,作者截取了几次空间救援片段,以及救援队里的日常片段使读者逐步了解民间救援队,当然,除却男主的视角,还有女主的,其他队员的视角,这些视角错落有致地散落于文中,使读者对民间救援领域这方面的理解更加具象化。
当然,有过几部优秀作品的金丙并没有单纯地将视线停留在讲故事上,她更希望地是这个故事能激起我们读者的思想的火花。救援在她的笔下不再是简单的救人,而是自救,甚至于渡人。这个构思原本很好,但令人遗憾地是,作者对于救援的深度理解并不是通过一字一句的潜移默化使我欣然接受,而是像一位手执教鞭,擅长“填鸭式”教学的老师把她的思想硬摁进我的大脑。
我们都喜欢读有思想性的作品,但是要知道,思想性的传递不仅需要作者的思想,其实更需要作者的艺术才能。没有艺术才能,作者的思想仿佛就成了空话,苍白无力。在美学上,说空话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席勒化”,如果把思想性落实到艺术性上,也有一个说法,叫“莎士比亚化”。作品呈现“席勒化”的作者,权力很大,但能力却很小,而作品呈现“莎士比亚化”的作者,权力很小,作家有时候说不上话,但是能力却很强。
这本小说在思想性方面呈现“席勒化”,究其原因是作品的内在逻辑有所欠缺,以下是其具体表现。
一、不够娴熟的伏笔
不能否认,此书中有的伏笔写得还是不错的,比如第一处。当时,男主在找回出走的妹妹途中不慎堕入山坳,在多次试图攀爬回去失败后,在满山孤寂的夜色里,他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岁月,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明显勾起了读者的兴趣,吸引他们往下看去,去发现男主到底有着一段怎样的过去,另有一处伏笔,作者就高南的遭遇侧写男主的曾经也处理得挺妙。但有一处伏笔明显缺乏逻辑,在男女主情感有所进展时,男主偶然听到别人讲述女主曾经的情感经历,一下子就备受打击了。这处伏笔是这么写的:“一时想到自己六七岁,一时又想到十二三岁,时间一跳,又到了四月那天。 满天繁星织成大网,他躺在黑暗深处,流着血,睡了醒,醒了睡,点着两次树叶求救,最后再睁眼,见到的是从天而降的她。”大概男主在情感方面缺乏安全感,才会在道听途说后,伤心至极,以至于和自己六七岁、十二三岁的情感经历形成共鸣,且不说在人物塑造上会使男主变得多愁善感,单从内容上来看这处伏笔,便觉得在情感上过于跳跃,缘何刚才还在童年的记忆里无法自拔,瞬时又回想起女主救他时的情形,作者在这里并没有交代清楚,就算这处是作者有意留白,读者也很容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这处伏笔过浅,立不住脚跟。
本文的伏笔大都是为引出男主的身世,塑造男主的形象而服务,其实,同样目的的伏笔至多二三处即可,但是本文关于男主从前遭遇的伏笔有七八处之多,一处、两处还能让读者看得饶有兴味,但是一旦多起来就难免有累赘之嫌了。
另外,与伏笔照应的情节过于详实。读者跟着作者所埋的伏笔,一步一猜测,一步一推理,真相渐渐丰满起来,可作者却在唯一一个照应的情节里把真相全部爆料了,看着这些详实的文字,虽然解释了先前看文时的一些疑惑,也印证了先前自己的一些揣测,但是作者为何不能多安排一些照应的情节,将真相潜藏在与伏笔遥相呼应的这些情节里呢?金丙在创作这本小说时,设计让读者做循序渐进发掘真相的思维体操的本意固然很好,但是设计伏笔的方法也很重要。
其实,埋伏笔的方式可以多样化,埋伏笔的对象也不要拘泥于一两个人。比如《红楼梦》中,曹雪芹用人名、梦境、判词、酒令、戏文、诗歌等方法来埋伏笔,这些伏笔后来也在小说中不同的人物身上得到了印证,这不仅使得读小说的过程变得兴趣盎然,还增加了作品的厚度。
二、疑点重重的角色塑造
本文的女主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具公益精神的人物,她瞒着家里九年,从一个实习救援队员成长为一个正式的救援队员。可是,九年了,家里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她在课余时间做什么呢?更何况,作者还营造了一个温馨的家庭氛围给女主,就算女主瞒得再好,她的家人怎么可能一丁点风声也不知晓?
看完这本小说,我特地上网搜索了国内一些救援队的入队要求,他们要求队员的年龄至少是18岁,更多地是22——45岁之间。而我们的女主是16岁入队的,小说中提及当时女主入队的情形是“软磨硬泡”,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能违反入队的基本要求?
虽然相对于凝固不变的女主,男主的角色塑造较为成功,但也难免有些缺憾。
在小说第三十四章,男主追随女主的步伐奔赴庆州救援,在路上他听到一个爱情故事,众人一阵唏嘘,他却半分没感动。这一处,其实和前文他误以为女主歆慕他人,自己黯然神伤的情节是矛盾的,在那处情节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主,一个重情的男主,但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在听到一个众人都认为很感人的爱情故事为何心却稳若磐石?
带着疑惑,我在后文找到了一处与三十四章情节的照应的文字,在女主因救援失联后又被找到时,男主和女主讲起了当初他听到的爱情故事,说起他当初认为故事中那男人蠢,现在却不觉得了。看过此小说的人都知道,作者写这两处照应的情节是为了给主人公之间的爱情造势,但是如此铺垫,如此照应,不免有生硬之感。
同样的问题出现在了高南的角色塑造上。虽然文章埋了些线暗示高南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但当我看到高南和男主说起在第一次去攀岩俱乐部就对女主起了心思,我不免疑惑,在小说相关片段里,高南只是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正在攀岩的女主,除了传了这段视频给男主,并未和男主有过什么交流。在后文高南表明自己对女主的心思后,作者补充了原因,似乎能照应前文高南的种种不寻常,但这种照应还是不够自然。
三、骤行骤止的节奏
小说行至二分之一处,作者一直重心放在男女主感情的描绘上,让我有一种他们要抓紧一切机会发展感情的错觉,如果这是本纯言情的所谓宠文,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作者这么处理的话,这些内容又和标题有多大关联呢?行文的节奏在这里过于缓慢近乎静止不动了。也许有人要说,只有男女主感情水到渠成,之后的救援、救赎才会顺理成章,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将小说一半的篇幅去打牢他们感情的基础而忽视了标题、主题呀。幸而,作者在文行至一半后,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加快了行文的节奏,此时的文风虽有些回到了《屠路》、《生途》的感觉,但小说在整体感上已有了缺损。
李汉荣曾说过:“写作的过程,就是打磨古镜的过程”,虽然老先生这句话是针对写作语言的,但是我觉得这句话适用于每一个爱用文字表达自我的人,尤其将文字呈现给别人看的写作者。写作人需要一颗匠心,这颗匠心,不止是写作方面那些创造性的心思,还有对自己作品精益求精的心,正如诗圣杜甫所言:“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有些作者,我们眼见他们的作品,一部比一部成熟,一部比一部精致,为他们喝彩的同时,我们也应深知,他背后付出的艰辛。这个付出就是打磨,艰辛便是指打磨的过程。写作者在打磨自己的作品之前必先打磨自己,磨去浮躁,褪去浮华,留下一份执着,一份质朴,一份敏锐。当写作者历经一次次打磨,当他们的作品经过一次次打磨,那份艺术性就自然而然充盈在作品内了。
附言:以上是我对此本小说的粗陋见解,如有不对之处,欢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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